免庖丁

专门负责脆皮鸭的品鉴。

【卜岳】傻向人间都是爱【12】


傻向人间都是爱 12
CP: 卜岳
Rating: PG15
Warning:戏曲学院AU




【12】


对于没有舞台经验的人来说,乾音赛每年都是定在洛阳大剧院,舞台大到对新人十分不友好。

大灯一打,台下黑暗一片,只能看到一排一排全都是人、全都是眼睛,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就是舞台的方寸之地,每一个动作、每一个表情都纤毫毕现地等着被评判。

为了给师弟师妹们壮胆,参赛的各个学院都有自己的拉拉队,但是今年明令禁止喝彩喊好,除了鼓掌不准发出任何噪音。

赛前动员,老师把他们集中到一起做训话,专门盯着李振洋:“大声喊好盖过唱不上去的调门,这一招民国时候就玩儿剩下啦!友谊第一比赛第二,如果出怪声,评委会会给选手倒扣分,知道吗!”

大洋哥脸皮绷得若无其事,一下课,看着老师走了,立刻开始嗷嗷叫唤:“我出钱!出我的钱!多订十个灯牌!听说沪曲院那帮孙子来了二十多人,咱们首曲气势不能输!”


到了比赛前一天也不消停,大洋哥正坐在道具箱上指挥儿郎们搬东西,外面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师弟,弓箭步一拱手:“报大王!”

大洋哥两指一并,做剑指虚点一下,恶声恶气:“讲来!”

“门外车马俱已备齐,单等大王上——啊——马!”

大洋哥从道具箱上蹦下来,甩髯、上马:“发兵洛阳去者!”

一行人三十多人浩浩荡荡出了门,上了包来的大巴车。李振洋上车还没坐热屁股,先东张西望去找他师弟,一看卜凡正坐在后面,把棒球帽的檐拉到脸上,好像是睡了。

李振洋在摇摇晃晃的车内走过去,一掀他帽子,看见师弟脸色发白,就知道要坏菜,碰碰他肩膀:“凡子?”

“……我有点儿晕车。”卜凡蔫蔫儿地回答,迷迷糊糊地抬起眼来。

李振洋从兜里摸出块半融化的巧克力,剥了给他塞嘴里。“吃块儿糖,我看你今天早上也没吃什么。”

卜凡嚼着巧克力,强打精神抬起头来看看四周:“老岳呢?”

“他从西城那边儿直接过去。你别想了,咱俩换个座儿,大巴前头比较稳,你上我座位上睡一会儿。”


也许是这几天精神过于紧张,卜凡还真睡着了,直到开到剧院门口才醒过来。据说当时车上还合唱了一曲《红灯记》,被一个大四的师兄改了词儿,“临行喝妈一碗奶”,他都没被笑声吵醒,可见睡得足够深沉。

上场顺序是抽签决定的,他签运不错,正好在中间位置,太靠前评委都谨慎,会不自觉地压分看后面还有没有好的,太靠后评委会疲惫,注意力可能没那么集中。

岳明辉到的比他们还早,一见面倒是透露了个好消息:他来得早,冷眼观察了半天,确定今年的武生组里,演《三岔口》的确定只有他俩。

“重大利好!”把他俩送进后台之前,李振洋还在蹦高,“你俩肯定行!”


这是岳明辉第五次参加乾音赛了,后台一如既往地乱成了一锅粥。后台每组只允许演员和一个老师进入,但仍然沸反盈天。一字排开的化妆台完全没有隔间,小桌台比肯德基的单人桌位大不了多少,摆上彩匣子基本就没什么空余的地方了。

三个人手忙脚乱地归置行头,把衣箱子打开,东西拿出来挂着,一时发现任堂惠英雄氅上居然有道丑丑的皱褶,老师立刻变戏法一样掏出个简易熨斗来。一转眼岳明辉又看见邻桌儿的把自己的东西全摊到他们桌上,又调转头去和人扯了几句皮,不咸不淡不卑不亢,说得邻桌儿臊臊地把东西全给收回去了。

他正给自己拍着彩,听见背后老师说了句:“卜凡呢?”

不知为什么,岳明辉心里咯噔一下。

这傻大个弟弟从刚才起就异常沉默,老师知道他紧张,让他先化妆。岳明辉一直忙得团团转,完全没顾得上他,这时才猛然想起来,隔壁的卜凡自从拍完红,好像就不见人影了。

后台乱得像一锅沸腾的广东状元粥,杂七杂八的配料在白米粒儿里翻滚,稠密的香气里带一点儿内脏的臭,像是人间烟火。

他茫然地在这锅粥里寻找卜凡的身影,按说一米九二的身高非常显眼,可是搂了一圈儿硬是没看见。

“老师,我出去找,您先歇会儿。”

老师咬了咬嘴唇,说:“找到快点儿回来,别耽误上台。”


岳明辉从后台跑出去。

洛阳大剧院他熟悉,不仅是因为来比赛。这里是首昆院和国剧团演出的第一选择,他小时候,隔三差五就会跑来这里看爸爸妈妈演出,他对这里了如指掌。

但是,一个怯场的演员,会跑到哪里去呢?


他最后是在一间没上锁的道具室里找到了卜凡。

卜凡在箱子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,但是过于庞大的躯体根本藏不住,从花花绿绿的戏服里露出了大半。

他推门进去的时候,只觉得那些五彩斑斓的衣服仿佛是一道道衣料褶皱形成的迷宫,马上就要将他吸入另一个世界的入口。

“凡子。”岳明辉轻轻叫了一声。

卜凡茫然地抬起眼来,眼神逐渐在他身上聚焦。

妆只上了一半,他脸上从中间晕开一抹红,好像五官都要化在里面一样模糊。大个子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,嘴唇突然抖了起来。

“……我、我不成的,”他声音发颤,“我赢不了……”

“谁大一就能赢啊!”岳明辉在他面前半跪下来,抬脸看着他,“你洋哥那是运气,多得是到大四才拿到奖的师兄师姐,大一能杀入决赛已经很少见了,你就当是长长经验。”

“我透不过气,”卜凡说,“我在车上就晕,我、我觉得我快吐了……”

他呼吸逐渐变得急促,眼神又开始失焦。

岳明辉赶紧捂住他的口鼻:“你这是呼吸太急,有点吸氧过度。你先闭一下气,跟我数,每五下呼吸一次,尽量延长吐气和吸气的时间,匀着来。”

卜凡照做了。

岳明辉感到滚烫的呼吸绵绵地喷在自己手心里。

“……我是不是特没用。”

卜凡在他手心下面闷闷地说。

“你当然不是。”岳明辉用尽量坚定的声音告诉他,“你进步得特别快,连老师都觉得你今年有希望拿到一等奖。”

卜凡露出个苦笑。

岳明辉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个扁扁的酒壶,递到他嘴边:“喝一口。”

卜凡轻轻推开他的手:“算了,我觉得这没用。岳哥你不用管我,我再冷静一下,一会儿就出去。”


岳明辉定定地看着他的脸,突然一咬牙,拔开瓶塞咕咚咚灌了两口。

卜凡惊异地看着岳明辉的脸凑了上来。


他被吻住了。


卜凡下意识地想要挣扎,脸却被紧紧地捧住,温热的唇间,伸出一片小小的舌尖,灵活得像一尾鱼,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叩开了他的齿关。甜腻的酒浆顺着舌头被送了进来,梅子的果香与酒香同时充满了口腔。他下意识地吞咽,度数并不高的甜酒一路滚落食道,像一块炭火般一路燃烧,最后落入胃袋,烧红了他整个体腔。

卜凡觉得好像有人对准自己的胸口用力地开了一枪,心脏顿时碎裂,掉到地上时却变成了一地玫瑰花瓣。

他感觉到舌尖撤了回去,嘴唇松开了,一个还带着体温的金属物体被塞进手里,哥哥的声音带着一点儿嘶哑在耳边响起:“剩下的你自己喝!”


他觉得哥哥的脸在油彩下一定是烧透了。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带着点儿倔强,又像是表示自己很豁得出去一点儿都他妈不在乎,但实际上他看起来就是在害臊。

卜凡接过酒壶喝了一大口,然后猛然抓住哥哥抽身要走的手腕,把他拉向自己。


这是第二个吻。


他们周围悬挂着的戏服像是世界尽头的幕布,华丽的纹样与繁复刺绣和樟脑球的味道一并隔绝住炎夏,隔绝住外面沸反盈天的人群,营造出一方只有恋人,和恋人之间甜蜜与折磨的小小桃源,这里是牡丹亭的花园,是西厢记的西厢,是玉簪记的琴房,是长生殿的温泉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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